田壯壯曾就讀于古城一所中等職業學校酒店服務專業,那年,他還不到17歲,就和另外幾名同學被學校安排到一家火鍋城實習,工種是傳菜員。

壯壯似乎天生就是個樂天派,即使每天重復這樣簡單的勞動,也是樂呵呵的,總是讓后廚師傅往他的托盤里多放萊,托盤上高高摞起的菜像座小山,讓人提心吊膽,可壯壯卻若無其事地、雜耍般地穿梭在各個餐桌包房,這是壯壯在學校里練就的過硬的功夫。閑暇的時候,壯壯就幫后廚的師傅做事。一次,后廚的一個插座出了問題,羊肉切片刀不轉了。插座在案板的下面,黑黢黢的,還有一股難聞的氣味,師傅們你看我,我看你,露出為難的神情。壯壯見了,說:“我試試吧。”說完拿著手電筒和螺絲刀就鉆了進去,一會他滿身滿臉臟兮兮地小丑一般從里面爬出來,說:“修好了。”

店里的人都知道壯壯能干,活忙的時候就會喊“壯壯,過來幫忙”。壯壯總是應聲而到,幫著卸貨、掏水井、運垃圾。同學都說壯壯傻,認為店里的人欺負他,為他打抱不平。壯壯還是憨笑,說多干點兒又累不到哪兒去,氣得同學都不幫他了。一晃兒,一年的實習期滿了,同學們聚到一起商量著去留的問題。有的說:每天早九晚九,太綁身子了,一點兒自由都沒有。有的說:經理太苛刻了,有點兒錯就扣錢,沒人性。有的說:在學校學了那么多技能,在這兒就是傳菜,英雄無用武之地。大家一致決定離開,壯壯卻不這樣想。

壯壯最終沒有走,經理還讓他做傳菜員的組長。不過壯壯沒有做組長,他向經理說要做前臺服務員。經理愣了一下,可還是點了頭。

穿著店里的制服,每天微笑著迎送往來的客人,壯壯心里很知足。他在后廚常聽師傅說起各道菜的口感特點和保健功能,熟稔于心,現在派上了用場。他親和的憨笑和流利地講解每道菜的特色讓客人很滿意,以至有的客人還專點他的服務。

壯壯的同學都走了,店里又從社會上招來一批服務員,他們都比壯壯大,平日里,壯壯都是“哥哥姐姐”叫得很親。一次,一個叫麗麗的服務員錯將客人點的“豬肉”聽成了“鹿肉”。按店里的規矩,記錯菜要自己包賠的,鹿肉很貴,麗麗急得要哭。壯壯看到了,說:“麗麗姐,別急,我來想辦法。”那天晚上,壯壯使出渾身的解數向客人一遍遍推銷鹿肉,又一次次被婉拒,壯壯沒有灰心,終于在第五撥客人那里有了結果。麗麗姐很感謝壯壯。

不覺又是一年。有同學在燒烤店打工,說那里的工錢比火鍋城高,捎話讓壯壯過去,壯壯有點兒動心了。他找到經理,說月底不干了。他不會說謊,說了燒烤店的工錢。經理說他的事月底再定。壯壯一如既往地做自己的活,同時也在想下月去燒烤店的事。

月底的前一天,經理找到壯壯,說下個月讓他做前臺領班,工資翻一倍,還放他一天假,讓他回去準備準備。壯壯呆呆地看著經理,一時說不出話來。隔天上班,壯壯好像變了一個人,穿著一套黑色的禮服,頭發直立,還有一綹黃毛,亦莊亦諧的扮相有些另類,不過帥氣。員工們見了,都抿嘴偷樂。可樂歸樂,很快,他們發現這個往日憨笑的小弟弟變得嚴肅了。他時常督導員工主動、熱情、禮貌待客,要求服務員熟悉菜肴特點,善于推銷菜肴與酒水,儼然一副“小前輩”的樣子。

盛夏的一天,一伙客人在包房里吵鬧起來。原來客人預訂的包房空調突然壞了。大熱天沒空調怎么吃火鍋?可空調一時修不好,其他包房又預訂出去了,壯壯有些為難了。客人滿臉怒氣地往外走,壯壯賠著笑臉賠著不是地跟了出來。這時,壯壯好像想起了什么,忙招呼出租車過來,先墊付了車錢,又打開車門,回頭對怒氣沖沖的客人說:“先生,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到我們火鍋城二部用餐。我馬上聯系,讓他們給你們提供最好的包間和最好的服務。”客人看了看壯壯,又看了看身邊的出租車,相互點了點頭,坐進了車里。經理知道了這事,微微地點點頭。

做了一年的領班,壯壯已能駕輕就熟了。這天早上,壯壯剛到店里就被請到經理室。他有些忐忑不安,不知自己工作中是否出了什么紕漏。他小心翼翼地推門進去。經理面無表情,用目光審視眼前這個年紀輕輕卻辦事老成的小伙子,沒有說一句話。過了有半分鐘,經理點了一支煙,從抽屜里拿出一個信封,厚厚的,擺在桌上,說:“干一年了,你辛苦了,這是你的獎金,拿去吧——以后就別在這里干了。”壯壯站在原地沒有動,他沒有去拿桌上的信封,而在想剛才經理說的“以后就別在這里干了”這句話的意思,辭退我嗎?一年來,自己兢兢業業,不敢有絲毫懈怠,店里的生意也是紅紅火火,蒸蒸日上,按說經理是不該這時炒我的,可那又是……經理似乎看出了壯壯的心思,站起身,拍了拍壯壯的肩膀,面露微笑地說:“你大概也知道,我的火鍋城三部要開張了,你去做業務經理,下周上任。”壯壯呆呆地愣在那里,如同一年前。

一周后,在古城各大餐館酒樓的經理中,多了一位叫田壯壯的不滿20歲的大男孩兒。